當門鈴又一次響起時,我頂著一頭亂髮,穿著洗得發白的居家服去開門——
卻猝不及防對上了劉意震驚的目光。
顧瑤站在他身后,手里還拿著戶型圖。
「抱、抱歉……」
我慌忙用袖子捂住憔悴的臉,轉身就往衛生間沖。
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劉意連鞋都沒換就追了上來,用力拍打著反鎖的門板。
「江遙!」他的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慌亂,「你開門!你到底怎麼了?為什麼要把房子賣掉?」
水龍頭開到最大,嘩啦啦的水聲蓋過了他的追問。
鏡子里那個形銷骨立的女人也在看著我,嘴角還沾著未擦凈的血跡。
許久之后,我終于打開衛生間的門。
厚重的粉底掩蓋了蒼白的臉色。
劉意皺起眉頭認真地打量我,再次問道:「為什麼突然要賣掉這個房子?」
「我想去環游世界了,所以你們是來買房子的嗎?」
他微微一愣,抬起頭和顧瑤交換了一個眼神。
顧瑤轉頭對中介說道:「我們決定買下這套房子,念念這些天……總是哭著要回家,她對這里有感情。
我鼻子一酸,突然開口:「念念她……還好嗎?」
「她很乖。」
顧瑤的指尖輕輕搭上我的手臂,又很快收回,「奶奶照顧得很認真,你不用擔心。」
我點點頭,劉母確實是最妥帖的人選。
終于放下了心,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,深深地松了口氣,劉意的眼光確實不錯。
她確實算得上一個優秀的好女人。
如果,我是說如果。
沒有劉意,我跟她或許會成為很好的朋友。
所以談價時,我刻意壓低了三成。
顧瑤詫異地抬頭,我解釋道:「你們買學區房……也是為了念念,所以這是我應該做的。」
簽完最后一份文件,劉意拍了拍我的手:「遙遙,你……你要照顧好自己,每天按時吃飯,我希望你能盡快……」
「祝你們幸福。」
我打斷他,隨后打開了入戶門:「三天后你們就可以搬進來了……念念的兒童房,我什麼都沒動。
9
當最后一筆房款到賬時,我獨自去了墓園。
秋風卷著枯葉在墓碑間打轉,我蹲下身,輕輕擦拭父母照片上的灰塵。「爸,媽,女兒來陪你們了。」
選位置時,我特意挑了父母合葬墓旁的空地。
工作人員疑惑地看著我:「這麼年輕就準備了嗎?」
我笑了笑,沒解釋。
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奢侈的一次消費——
用身上的大半身價,換一方長眠之地。
他們搬家的那天,我躲在消防通道的陰影里。
遠遠看見念念從車上跳下來,她瘦了,校服顯得空蕩蕩的。
她急急忙忙往樓上跑,然后我聽見了——那聲撕心裂肺的『媽媽』,接著是崩潰的哭聲。
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卻不敢上前。
玻璃窗映出我鬼魅般的倒影:蒼白的臉,凹陷的眼眶,這副模樣會嚇到她的。
顧瑤匆匆追上來,把哭到抽噎的念念摟進懷里。
我望著女兒在她肩上顫抖的小小身影,突然很慶幸——
慶幸這個溫柔的懷抱,會替我接住往后余生所有的眼淚。
第4章
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向電梯。
身后,那扇承載了我全部悲歡的門,終于永遠地關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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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踉蹌著走到小區門口,突然眼前一黑重重栽了下去。
最后的意識里全是路人驚慌的呼喊聲。
10
再睜開眼時,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讓我恍惚。
朦朧中,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趴在病床邊——
凌亂的頭髮,皺巴巴的襯衫,青黑的胡須。
——是劉意。
聽到病床的響動,他猛地從淺眠中驚醒。
「遙遙……」他聲音嘶啞,顫抖的手想要觸碰我又不敢落下,「你為什麼不告訴我……你竟然……」
我這才發現,他的白襯衫上還沾著點點血跡,雙眼布滿了血絲。
原來在我昏迷的這些天里,他一直守在這里。
我別過臉去,不想讓他看見我奪眶而出的眼淚。
那些沒說出口的委屈,那些獨自吞咽的苦楚,此刻都化作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:
「告訴你——又能改變什麼呢?」
他的喉結劇烈滾動,伸出的手懸在半空,最終只是輕輕攥住了被角,「你知不知道……醫生說……」
「晚期是麼?」
我望著天花板輕聲說,「沒事,我已經接受了,有些路……是注定要一個人走完的。」
突然,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襲來,鮮紅濺落在雪白的被單上。
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,醫護人員推著急救設備沖進病房。
「血氧飽和度急速下降!準備氣管插管!」
在紛亂的腳步聲里,我聽見他崩潰的哽咽:「醫生,救她,求求你們……一定要救她……」
他的聲音支離破碎,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。
很快,我被推進了重癥監護室,而房門外傳來急促的呼喊聲:「江遙家屬在嗎?病危通知書需要立即簽字!」
我聽見走廊上慌亂的腳步聲,劉意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:「我簽!我簽!」
但下一秒,他重重地跪了下去……
「不……我不是……」
他盯著『家屬關系』那一欄,突然崩潰地捂住臉,「我已經……沒有資格簽字了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