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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，徐慕菲早早来到镇上。

徐慕菲是韩玉林的二女儿韩梅的爱人，中等个，白皙的脸，留着小平头，上身穿一件浅黄色夹克衫，下身穿一条蓝色牛仔裤。在青年人爱留长发、到处时兴西装的时候，徐慕菲就一直排斥。他说小平头痛快，那西服拘谨不自在。成天在乡下跑，晚上回来洗头利落，牛仔裤不容易脏，随便。韩梅说这是懒人懒法，徐慕菲洋洋自得，多年就这个打扮。

那个选拔各级领导班子特别偏重学历的时期，徐慕菲是大专毕业生，又有能力，刚刚二十出头就进入了芦集镇党委领导班子，现在已是这里的镇长了。

这时，他顺手拿起桌上的《东州报》，头版头条：东州市委、市政府召开全市农村工作会议。提出进一步解放思想，按照市场经济要求，抓好“三放手”：放手发展多种经营，放手发展个体私营企业，放手雇用各种能人。

是啊，生产责任制以后，农村来了个大翻身。但是，现阶段怎样深化农村改革成了大课题。依托市场经济，在多种经营和私营企业上做文章，又可以雇用各种能人。好，老人家南方一讲话，企业改革的步子加快了，这农村的深化改革也跟上来了。

徐慕菲想着，随手又一翻有一封信：李店村李玉梅，要求划拨土地建设养兔场。徐慕菲看了信，点了点头，不无感慨：土地呀，您真是娘啊！这么多人向您要吃要喝，这几年吃饱了喝足了又建房热，这个要宅基，那个要宅基，都朝您说事。建房热过去了，办工厂的、搞养殖的又拥上来了。这些还是要土地，还是向您开刀。哎呀——您具有多么大的胸怀呀。徐慕菲拿过笔，在信封上写了一行字：土管所刘所长阅处。

芦集镇李店村李玉梅，中等个子，齐耳短发，红彤彤脸膛，还不到五十岁，眼神儿流露出浑浊，再加上满脸的皱纹，显得很苍老。家住四间北房也是前几年靠发“棉花财”建的，院子很大。

前几年，她听说养兔能赚钱，就利用自家的大院子喂养了十几只。嘿，这兔儿爷还真给送来了票子。于是又增加了几十只，几年下来达到二百多只。兔窝从西南墙角开始修建，越建越多，越建越高，不小的院落里还是容不下了。并且，兔粪、烂菜、烂草等臭味弥漫，特别是一到夏天，苍蝇蚊子唱大戏，弄得四邻有意见。本家的胖婶子说她家是放“毒气”，两家为此数不清吵吵多少回了。李玉梅下狠心在村外要块地，建一个养兔场，这样谁也碍不着，又赚钱。没想到村党支部书记迟长胜一听就没给好话：“一个娘儿们家，还建什么养兔场，就不怕一个人在村外被人给办了？”

李玉梅听了像被流氓猥亵一样恶心，气得双手发抖。

李玉梅家可说得上势单力薄，十几年来就她和女儿李春香娘儿俩过日子，春香刚上六年级，但说起李玉梅的祖上还是满荣耀的。她外公家在旧社会是有名的大户。父亲李明德，原本是她外公家的长工。李明德一表人才，聪明机灵，母亲高兰凤就许配给了他。可怜李明德跑商时在战乱中丧生。一九四九年以后农村划分家庭成分，李明德当然是贫农。那时“贫下中农一条心，天南海北一家人”。李玉梅也就随着母亲投入了贫农的怀抱，来李店村定居下来。

高兰凤毕竟是从大家户里走出来的，村里还传说她父亲给她留下多少多少金银、多少多少“袁大头”……也确实，她家的生活与村里任何人家相比，衣食无忧，高出一头。

李明德远近叔伯兄弟姊妹十几个。过去日子穷，这些亲门近支看到高兰凤母女俩的日子眼红，时常到高兰凤家蹭吃蹭喝混东西。有时正吃着饭，几个孩子跑到她家，坐下来就吃。有的大人故意到饭时把孩子放到她家门口，不言不语孩子推门进去，大人甩手溜了。有的婶子大娘到她家，看到什么好的东西就眼馋。有的说借，借了一去不还。有的钻门爬墙，明偷暗抢。李玉梅那个胖婶子，经常就直截了当：“哎哟，你家这把勺子可真好看，我拿去用用吧。”

母女俩和他们不知发生过多少口角。高兰凤暗下狠心，扳着指头挨家挨户算计，要为玉梅在本村嫁一个大户。本村迟家，兄弟五个。路家，也是五个“小子蛋子”。迟家这五个儿子乳名：狼、狮、虎、熊、豹。路家这五个孩子比迟家几个孩子年龄小点，爷爷给取的乳名好像故意要压迟家一头，叫：钢、枪、银、铁、炮。多少年来，迟家好像真的被路家镇住了。迟家兄弟看似“歪瓜裂枣”，路家兄弟看似“膘肥体壮”。路家五个小子都是“基干民兵”，村里有人就说：“民兵连是阶级斗争的铜墙铁壁，那路家就是半面子墙呀。”迟家老四叫迟长胜，比李玉梅大几岁，多次托人来说李玉梅，但是高兰凤很有主意，一次次好话辞回去了。最终李玉梅和路家的老四铁柱成了亲。

高兰凤这一招还真管用。玉梅和铁柱成亲以后，路家房子不宽敞，铁柱自然到玉梅家来住。这下那些亲门近支的兄弟姊妹婶子大娘们，再见到高兰凤，一个个变成笑面虎，再不敢“狗吃狼叼”了。但是好景不长，没到两年的时间，李玉梅家被偷盗了一回。这就像一个不明飞行物从天而降，偏偏砸到了这孤儿寡母家。被偷的不是这东西那衣物而是钱。公安局的人侦查了一天，最后落下两个字：“内盗。”这两个字，像炸弹扔在了高兰凤家，炸毁了一个好端端的家。

高兰凤崩溃了。

李春香少年记忆当中最多的似乎就是挨欺负。

阳春三月，是开展学雷锋活动的时候。自从那年万物复苏的时节，共和国的领袖们相继为雷锋题词，号召全国人民向他学习，每年这个时候，学校都开展这项活动。这天，李店村六年级的教室里，老师就在讲学雷锋，树新风。张老师讲完雷锋的故事，让同学们结合现实谈谈学习体会。一个个同学踊跃举手。

李玉梅的胖婶子有个孙女叫李春燕，和李春香是一个班。李春燕站起来发言，她要说说不能损人利己的事。她说：“我们每个人都应像雷锋叔叔那样，学会关心别人，不能损害他人。咱村子里有损人利己的事，太不道德。自家养兔子赚钱，弄得周围臭气熏天，让别人家也跟着闻毒气。”说到这儿，还故意回头朝李春香看了一眼。李春香听了，立刻面颊涨得通红，噌地站了起来说：“不对。老师，她说得不对。”

李春燕又回过头说：“就是这样。不信，让大伙儿去闻闻。”

李春香还是据理力争：“不对。村里不给俺家地，要是给了地，搬走就好了。”

李春燕扭过头也不看李春香了，眼睛瞪着房梁继续大声嚷嚷：“反正你家臭气熏天，你家……”

李春香不肯有一丝一毫相让，像只小钳子咬住一颗螺丝钉。她瞪着眼睛仍然朝着李春燕的后脑勺大声斥责。两个孩子唇枪舌剑，张老师非常不耐烦地朝李春燕说：“好啦，好啦，坐下。这是怎么学雷锋呢？打起来了。”

两个孩子都坐下了，张老师继续提问别的孩子，李春燕突然哭着站起来：“让人说体会，怎么又斥哒俺呀？”一边哭一边跑出了教室。时间不长，李春燕领着她奶奶胖婶子来到学校。

胖婶子一步闯进教室门口，横着大脸瞪着大眼声如铜锣：“怎么？欺负人吗？欺负人吗？”

张老师刚想说话，李春香挺身而出站起来大声说：“叫你奶奶到学校来闹，真不害臊！”

胖婶子听了火冒三丈，拽着胖身子就朝李春香奔来，忽闪着大厚嘴说：

“你才不害臊！你个石头缝里……”

胖婶子在李春香跟前，点点画画，怒目而视，还朝李春香“呸”吐了一口。但是她没想到，李春香听了她的话，牙齿咬得咯咯响，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，朝着胖婶子就撞了过去。胖婶子没有防备，双腿向后退了半步，扑通坐在地上。课桌被她挤得叽里咕噜，歪歪斜斜。

教室里乱作一团。

还是李春香刚上一年级的时候。村里买了一台十八英寸的黑白电视机。电视机放在村办公室里，做了一个木头箱子，把电视机装进去。朝电视屏幕这面的木板是活动的，白天把电视机锁在木箱里，晚上把活动木板打开。放电视机的木箱被支起两米高，以便坐在后面的人都能看得到。屋外，两根细长的木杆子绑在一起，竖起来作为天线杆，线杆顶上绑着电视天线。如果电视画面出现“雪花”不清楚，有人就到外面转动一下木杆。直到屋里的人喊“清楚啦——清楚啦——”外面才停止转动。

那时，电视里正热播电视连续剧《西游记》，现在话说收视率极高可火了。电视剧刚兴起几年本来就少，加上电视剧里边唐僧师徒栩栩如生，捉妖除怪的剧情和惊险迭出的打斗场面，每天晚上都吸引着村里很多人来看。人多屋里容不下，晚上电视机就搬到院子里。不到天黑，有些孩子就提前搬着板凳来占位子。有一天，李春香早早搬着凳子来了，先占了一个好位置把凳子放好。人来得多了，凳子也就一个挨着一个放了一大片。时间长了李春香出去解手，当她回来时看到自己的凳子被挪到远处，李春燕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。李春香说：“我早就来了，你怎么占了我的位子？”

李春燕毫不含糊：“嘛你的位子？我早就来了。”

李春香急了：“刚才我的凳子放在这里，肯定是你把它挪到远处去了。”

李春燕坐着不动，也不看李春香，晃着脑袋说：“我没动你的凳子，反正我就坐在这里了。”

李春香把自己的凳子搬回来，硬放在李春燕旁边，可是李春燕不动只能挤别人，她只好去推李春燕的凳子。这一推不要紧，两个人立刻打起架来。

胖婶子听说两个孩子打起来了，风风火火跑过来。她不分青红皂白，抓起李春香的凳子扔出老远。李春香哭着搬回自己的凳子还要放在原地，又被胖婶子挡住。她一边推李春香，一边恶狠狠地说：“和孙猴子一样，石头缝里蹦出来的！”

幼小的李春香，脑海里还到处是空白，不懂这句话的含义。知道肯定不是好话，是在骂自己。胖奶奶对她对娘许许多多的蛮横，早在李春香不大的心灵里埋下了深深的厌恶甚至仇恨。

这个时候在教室里她又拿孙猴子来骂，李春香怒从心头起，朝着她猛扑过去。

李春香也有开心的时候。

有一年旺城组织科技下乡。为了搞好这个活动，县政府在芦集镇组织了一个科技下乡启动仪式。也就是组织了一场文艺演出，在演出过程中，把科技下乡的内容、形式宣传出去。以喜闻乐见的形式，进一步为科技下乡营造声势。

芦集镇街头一块大空场上，搭起一个舞台。舞台被彩绸、红旗装扮。背景是一幅巨大的组图，图上画的是蓝天白云大海，还有飞机、火箭、飞船等高科技的东西。启动仪式那天，吸引了四里八乡众多百姓。李春香和一帮同学也在观众当中。

这场节目由旺城的机关、学校提供。韩玉林六女儿韩晨的学校也贡献了节目，韩晨被定为节目主持人。那时，“报幕员”刚升格为“主持人”还没有几年，主持人改变了过去报幕员只站在舞台一角，报个节目名称的职责。初步具有了现代主持人自由、热辣、活泼的风采，非常时髦又受人推崇。

演出开始了，韩晨伴随着欢快的音乐走上台来。她接近一米六的个头，上身穿一件粉红色半透明蝙蝠衫，下身穿一件乳黄色短裙，齐耳短发打了几个发卷，两只大眼睛明眸传神，脸上展露着甜蜜的微笑。她走上舞台中央，右手放在胸前，脸向左侧微倾，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个躬。就这么个小动作，立刻引起观众的热烈掌声。

“各位观众，芦集镇的兄弟姐妹、叔叔阿姨、大爷大妈你们好……”

一串俗语土称，韩晨脱口而出，清泉流水般干脆利落，亲切、动人。主持人的风采，作为普通百姓也只是在电视上见过，这样面对面观看还真是头一回。人们被这女主持人短短的亮相倾倒了，真像亲眼看到了倪萍、杨澜一样。

李春香站在台下，踮着脚尖，眼睛死死抓住台上的韩晨，一时一刻都不松开。韩晨的身躯移动到哪个位置，她的眼睛就跟到哪个位置。脑海里的摄像机，完完全全地记录下了韩晨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动作，每一个细节。忽然，身后有人捅了她一下，回过头见是一起来的同学田玉。田玉凑到她的耳旁说：“看见了吧，这个主持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
“去去。”李春香不愿意浪费时间和田玉说话，回过头来继续欣赏着舞台上的韩晨。可这一刻，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对田玉的话作出了反应。主持人的个头、脸庞、眼睛……逐一飞快地在脑海里作着对比，自己像照镜子一样与韩晨照了一下。但是，这些对比又很快像是电脑硬盘上的无用内容被删除了，她的心思仍然专注于韩晨的一举一动上。

演出结束了。李春香和几个同伴一起回家，意犹未尽，仍然欢快地谈论着刚才的演出，话题当然集中在主持人身上。同学李兰芝猛蹬了几下自行车，跑到同伴们中间说：“你们想想，那个主持人像谁？”

李兰芝刚问完，田玉就接过了话题：“我早跟李春香说了，那个主持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
其他同伴也都非常惊讶：“哎——确实长得一样，太像了。”

田玉突然骑着自行车蹿到队伍的最前面，然后噌地一下跳下车来。她放好车子，摆手截住李春香让她停下来。然后上前用手掌盖住李春香的头，比画着个子，还一个手扶着李春香的后脑勺，仔细地打量她的脸和眼睛。

田玉说：“你们看哪——这脸型、眼睛、个头都差不多。春香，你要是打扮打扮，比那个主持人还好看。”

田玉这一套滑稽动作，把李春香弄得很不好意思：“干吗，干吗……你这是干吗？”其他同伴也都放下车子围拢上来，都被田玉引逗得叽叽喳喳笑个不停。

李兰芝笑着说：“真是的，真是的。怎么看春香都和那个主持人像双胞胎。”

“对，对！就像双胞胎！”

姑娘们齐声响应，李春香更不好意思了，她无法辩解，只好双手抓着车把，向前推跑了几步，跳上自行车，使劲儿蹬着脚蹬子向前蹿去。

“别跑呀，别跑呀！你真像啊。春香就是那个主持人喽——”

姑娘们喊着嬉笑着嚷着追了上去。

天上的鸟群喳喳歌唱着掠过，路边的杨树哗哗鼓掌一齐为姑娘们欢乐助兴。她们一路笑闹，回到了村庄。

李玉梅已经做好晚饭。她见春香还没有回来，就先到院子里去打发那帮兔儿爷。她腰间系着齐到大腿下部的围裙，推一小车菜叶之类的兔食，依次打开兔舍的门。兔儿们知道这个时候它们要“进餐”了，因此听到动静收起前爪成蹲坐姿势，竖起耳朵瞪着大眼睛，晃着脑袋等待“用膳”呢。

这时，李春香推着自行车走进院门。李玉梅说：“春香，我给兔儿喂食，你先掀锅吃饭吧。”李春香没答声，放下车子走到屋里，拿起毛巾擦了一把脸上和脖子里的汗水。刚才娘的话，她好像一点也没听见，姑娘们说她模样像主持人的话，还在耳边来回游荡，一点儿也不愿意离去。

“春香的个子，还有脸庞、眼睛，都像那个主持人。要是再穿上那个主持人的衣服，比主持人还好看。”

“她俩就像双胞胎！”

……

这些话，像一块泡泡糖含在嘴里，任她嚼啊嚼啊，怎么也嚼不烂，但味道却是那么的香，那么的甜。

思绪，像“蜘蛛侠”身上的柔韧丝带，任她百般挣脱，飞蹿跳跃，怎么也挣脱不掉。

她愣愣地坐到椅子上，歪着头，看着墙。忽然噌地站了起来，大步走到镜子面前，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。右手摸到自己的头顶，想象着和那个主持人对比着个头。回味着演出中主持人的每一个动作，还伸出手臂比画比画。又将面孔靠近镜子，把自己的眉毛、眼睛、鼻子和整个脸庞放大，想象着主持人的眉毛、眼睛、鼻子和整个脸庞。随手把后脑勺上扎的“甩子把”解开，让头发披散下来。她越对照，也越感觉到自己真的和那个主持人是双胞胎一样。

李玉梅喂完兔儿回到屋里，见没有放吃饭桌子，就叫着：“春香，怎么还不吃饭呢？”一边说着，一边往里间屋里走，看到李春香在照镜子。她一边把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，一边说：“啥时候呀，照嘛镜子？”

李春香听到娘的话，慌然回过神来。“哦，哦。”她嘴撇了一下，答应了两声，脸上露出一点尴尬的笑容。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，慌里慌张地来到外间屋，赶紧放下饭桌子。

一顿饭，娘儿俩的话比平日里少，但李春香这顿饭显得特别勤快。一会儿为娘拿干粮，一会儿看到娘的稀饭喝完了又立马接过碗去盛稀饭。在李春香的心里，好像有什么事对不住娘一样。

李春香家是村里买电视机比较早的户。几天后，听说在芦集镇演出节目的录像要在电视上播放，晚上她就再没有出门，一直盯着旺城电视台的节目。晚上九点钟，中央电视台、省电视台、东州市电视台、旺城电视台……从上到下，各级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全部播出以后，李春香终于盼到播出科技下乡启动仪式。

李玉梅忙活了一天，晚上也坐在电视机前。对电视李玉梅并不怎么感兴趣，平时娘儿俩有些节目也看不到一起，都是依着春香爱看什么就看什么。今天春香要看什么在芦集镇的演出，李玉梅也就随和着。节目播出开始，电视里又出现了韩晨随着音乐，欢快走到台前的场面。李春香立刻提起精神，似看三十晚上《春节联欢晚会》。她坐在椅子上，眼睛死盯着荧屏上的韩晨。左手紧紧握着右手的四个手指，放在大腿上，微微张着嘴，瞪着双眼，眼珠子随着韩晨的画面不断转动。李玉梅看她这个痴迷的样子，也感到有些奇怪。她不由自主地也对着电视仔细看起来。看着看着，韩晨的音容笑貌，像一股电流触动了李玉梅。哎呀，电视上的这个姑娘，怎么和春香长得一模一样。

啊，李玉梅想着，似乎又怕被李春香看出这一刻的心事。起身走到外间屋，装作干了一点小事，并且还弄出了一点声响。在外屋不被春香看见的地方，她也直愣愣盯着电视里边的韩晨仔细看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