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那時她嫌苦不肯喝,他便含一口藥渡到她唇間:“這樣……還苦嗎?”
曾經那些美好的記憶此刻變成了鋒利的匕首,狠狠紮進了她的心裡,翻攪着血肉。
傅明薇接過藥碗,一飲而盡。
藥汁順着喉嚨滑下,苦得她眼眶發澀。
“他的院子……”她啞聲問,“你們誰都不要随便亂動。”
下人們面面相觑,搖了搖頭。
傅明薇強撐着站起身,不顧衆人阻攔,踉跄着朝偏院走去。
每走一步,身上的傷口都撕扯着疼,可比起心裡的痛,這根本不算什麼。
推開院門的那一刻,她的呼吸凝滞了。
小院空蕩蕩的,安靜得可怕。
曾經種滿藥草的角落因為太久沒有人打理,長滿了枯草。
石桌上積了一層薄灰,窗戶上的紅紙褪了色,在風中輕輕顫動着。
一切都還在,唯獨少了那個人。
傅明薇一步步走進屋内,指尖撫過桌案、床榻……
這裡處處殘留着他的氣息,卻再也尋不到他的身影。
忽然,她的目光落在床榻下的一個小木箱上。
箱子上落了一層灰,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動過了。
她彎腰取出,輕輕打開——
裡面整整齊齊地放着一本冊子,幾包藥材,還有……她曾經送給她的木簪。
傅明薇顫抖着手翻開冊子,心口像是突然空了一塊,正呼呼地冒着冷風。
那是一本醫案。
密密麻麻的字迹記錄着她頭部受傷後的每一次治療,每一次用藥,甚至她夜裡的每一次呓語。
“三月初七,明薇高熱不退,我打算去山裡采一點艾草做些安神貼,幫她緩解難受……”
“四月十二,明薇夜裡驚夢,緊抓我的手不放,哄了半個時辰才睡去……”
“五月初三,明薇
大雨傾盆而下,泥濘的山路被沖刷得幾乎無法行走。
謝臨舟渾身濕透,單薄的衣衫緊緊地貼在身上。
冰冷的雨水順着發絲滴落,混着已經有些腫脹發炎的傷口滲出的血水,在腳下彙成了淡紅色的水窪。
事先備好的馬車也被人做了手腳,行駛了一半,駿馬突然開始發瘋,徑直沖着亂葬崗而去。
謝臨舟被撞得遍體鱗傷,好不容易才在最後一刻跳下了車。
謝臨舟被撞得遍體鱗傷,好不容易才在最後一刻跳下了車。
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隻知道必須離京城遠一些,再遠一些。
滾釘刑留下的傷口被雨水浸泡,火辣辣的疼逐漸轉為麻木。
他的視線開始模糊,耳邊隻剩下嘩啦啦的雨聲,和胸腔裡微弱的心跳。
“再堅持一下……”他咬着牙,踉跄着向前走,“不能倒在這裡……”
可身體終究到了極限。
眼前一黑,他重重栽倒在泥水中,順着陡坡滾了下去。
盡頭是一處湍急河流,冰冷的河水迅速淹沒了他。
意識消散前,似乎看到一抹青色的身影朝自己奔來……
再次醒來時,鼻尖萦繞着淡淡的藥香。
謝臨舟緩緩睜開眼,入目是簡陋卻整潔的屋頂,身上蓋着幹淨的棉被,傷口處傳來清涼的觸感。
有人替他上了藥。
“你醒了?”
溫潤的聲音從身側傳來,他艱難地轉頭,對上一雙清澈的眼睛。
女子看起來大概二十五六歲,一襲青色布衣,明明是很普通的衣服,穿在她身上卻有種說不出來的矜貴感。
面容秀雅,此刻正端着一碗藥,眉眼間帶着淺淺的笑意。
“我……”他張了張口,喉嚨卻幹澀得發不出聲音。
“别急。”女子扶他靠坐起來,将藥碗遞到他唇邊,“先喝藥,你發燒了整整三日,差點救不回來。”
藥汁無比苦澀,謝臨舟卻沒有猶豫,端起來一飲而盡。
“多謝姑娘相救。”他聲音嘶啞,“不知該如何稱呼?”
“孟知許。”女子接過空碗,語氣平和,“公子怎麼稱呼?”
他怔了怔,垂下眼睫:“我……沒有名字。”
孟知許看了他一眼,沒有追問。
“你身上的傷很重,尤其是後背。”她起身整理藥櫃,聲音不疾不徐,“需要靜養至少一個月,否則容易留下病根。”
謝臨舟沉默地點頭。
窗外雨聲漸歇,陽光透過窗紙灑進來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他這才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。
這是一間簡陋的木屋,牆上挂着成串的草藥,角落裡堆着曬幹的藥簍,空氣中彌漫着苦澀的草藥氣息。
“這裡是……”
“我的藥廬。”孟知許頭也不擡地搗着藥,“在青峰山腳下,平時很少有人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