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人相對無言。
多年不見,我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我打破僵局:「這次回來,什麼時候走?」
他瞪我一眼:「我為什麼要走?我是你哥。」
我摔了筷子:「你算我哪門子哥?我媽這輩子只生了我一個!」
我的眼眶開始發熱、模糊,有什麼東西涌了上來。
發脹的心臟,砰的一聲炸了。
「你當初一聲不吭地走了,還回來干什麼?回來看我笑話的嗎?」
裴燃京一言不發地看著我。
我現在這副樣子,一定很丑。
冷靜下來后,我起身離開:「你走吧,以后你不是我哥,我也不是你妹妹。」
就算現在是,很快也要不是了。
裴燃京不會想要一個殺👤犯當妹妹。
最多明天,今晚好好睡一覺,明天我就去殺了那兩個賤人。
然而還沒等到我動手。
第二天中午,裴燃京忽然把熟睡的我叫醒,指著地上渾身是血、痛到顫抖,像狗一樣丑陋狼狽的程聞。
問我:「是不是他?」
3
我甚至以為我在做夢。
直到程聞痛苦的哀嚎聲傳進我的耳朵。
我愣愣地看著程聞,鮮血像一條紅地毯,盛大邀請我的回歸。
站在一邊的裴燃京身材高大,儼然西裝暴徒。
他點燃一支煙,吞云吐霧。
白霧后的雙眼危險低垂,像是看死人一樣看著地上的男人。
「你……」
我啞口無言。
裴燃京挑了挑眉:「怎麼?心疼了?」
他眼神在說,如果,仿佛我敢心疼,就連帶著把我的腿也打斷。
「池早,別讓我看不起你。」
我沉默了很久。
地上痛到幾乎暈厥的程聞,在聽到裴燃京叫出我的名字后,忽然劇烈顫抖,強撐著抬頭看向我。
那雙充血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震顫著,涌出的淚混著血,如同斷翅的鳥聲聲泣血。
「早、早早……」
他努力伸手想碰我,又被裴燃京踩在地上碾壓,發出牙酸的骨裂聲和痛苦的😩吟。
我沉默了很久。
在裴燃京動怒之前,我問他:「處理干凈了嗎?有人看見嗎?」
沉默的人變成了裴燃京。
他掐滅香煙,炙熱的眼神緊緊貼附在我的臉上,似乎在驗證我是真心還是假意。
良久,他回答:「沒有。
「我一說我是替你教訓他的,他連掙扎都不掙扎了。」
「像條死狗一樣,躺在地上任由我打他。」
裴燃京蹲下去,扯著程聞的頭髮,把他拽了起來,強行讓他用破碎的膝蓋跪在我的面前,再把他的頭重重按在地上。
「你這是干什麼?」
「磕頭,道歉。」
黑黝黝的眼睛看向我:「池早,喜不喜歡哥哥送你的禮物?」
「如果喜歡。」
「可不可以原諒哥哥?」
4
我恨我早死的爸,恨我浪漫主義的媽,恨無條件遷就我媽的繼父,恨從小和我不對付的裴燃京,恨程聞,恨周沁雪。
我的世界,似乎只剩下冷冰冰的仇恨。
裴燃京離開后,我身后空無一人,成了孤家寡人一個。
堅持到出獄那天,完全是為了活著出去報仇。
偏偏在我放棄生的希望以后。
裴燃京又回來了。
我曾經為了逃避現實而躲避他。
他真的走了,我又開始恨他。
直到現在,他問我能不能原諒他。
忽然間,我也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。
是愛?是關心?是溫暖?是呵護?
好像都不夠貼近內心最渴望的那一根神經。
第3章
在裴燃京問我能否原諒他時,它才輕微地跳動了一下,很快又溺于無聲。
我的沉默讓裴燃京眼底微弱的光熄滅了。
撒氣一樣,他踹了程聞一腳,疼得他直接暈了過去。
「廢物,這就受不了了?」
裴燃京把他拖走了。
「你把他帶哪兒去?」
我叫住他,他回頭看了我一眼,惡劣地笑了:「當然是送他回家。」
不知道裴燃京把程聞送回了哪個家,他一直到半夜才回來。
他推開我房間門之前,我甚至以為他又走了。
我坐在床上,面無表情地看著他。
對視良久,他忽然大步上前抱住我。
我愣了一下,開始劇烈掙扎。
「放開我!你放開我!」
他抱得很緊,我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的心跳,被他的氣味包裹,仿佛以前相依為命的很多個夜晚,我害怕,睡不著,他就這樣抱著我,陪我一晚又一晚。
熟悉的感覺觸動了最敏感的部位,酸澀的眼眶涌上來潮熱的模糊,眼淚往下墜流,無聲無息地打濕了裴燃京的肩膀。
「對不起。對不起,早早。」
一個對不起,讓我在他懷里號啕大哭。
我一邊哭一邊用力打他:「你為什麼要走,為什麼要丟下我!你這個王八蛋!」
裴燃京擦去我的眼淚,同樣濕紅的眼睛,盛滿了愧疚和痛苦。
「如果我不走,他們會殺了你。」
5
裴燃京的父親一死,擁有巨額遺產的兩個孩子就成了兩塊肥肉,誰都想咬一口。
這筆錢除了裴燃京,誰也動不了。
裴燃京的親叔叔動了歪心思,從國外回來找到他,逼裴燃京跟他走。
不走?那就先砍了我的手,再砍下我的腳。
那天晚上,裴燃京問我會不會想他。
其實他知道我是個別扭的人,知道沒有他,我一定照顧不好自己。
但他沒有絲毫辦法。無依無靠的他,沒辦法保護同樣弱小的妹妹。
傾頹的大廈下,他和我,是老鼠眼里的奶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