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亲!是妹妹打碎了琉璃盏,不是我!”
“母亲,我......”
温熙的耳边是两个稚嫩的声音。
一个蛮横、一个怯懦。
她睁开眼睛,地上是破碎的琉璃盏,厅堂是喜庆的布置。
这一幕,像极了顾锦程九岁生辰那日。
她环视在场的所有人,最后把目光落在眼前的两个孩童身上!
她很确定,她重生了。
重生到了六年前!
前世,顾锦程受封世子荣归那日,来她房中敬茶。
温熙刚夸完儿子孝顺,便开始口吐鲜血、腹中绞痛。
弥留之际,她盯着顾锦程,可他眼中,恨意滔天。
温熙听闻他说:
“都是你这个毒妇,我亲生母亲才沦落为见不得光的女子!”
温熙死死抓住他的衣襟,不明所以:“你在说什么,你是我儿,你是......”
但她的话,还未说完,就被顾锦程一脚踹开,
“我恨你的何止这一点?!我喜欢的丫鬟被你卖到春香楼!我喜欢的玩伴被你逼的躲着我.......”
顾锦程冲着她喋喋不休,最后掐住她的脖子,愤恨道:
“本少爷乃侯府嫡子,将来的荣华富贵自然是享用不尽!何苦非要请封世子封号?!”
“你成天盯着让我读书、习武!想尽法子让我彰显品德和才能!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就是想往你自己脸上贴金!”
“呵......可惜了,可惜这脸面,是长不到你脸上了。”
温熙一口鲜血喷涌而出,瞪大眼睛看着他。
她生下的明明是龙凤双胎,为何儿子却非自己所生?
为何?!
即便顾锦程不是她亲生的,可她事无巨细的照顾他,呕心沥血地培养他。
他竟不念半分恩情,还给她扣了那么多莫须有的帽子!
她不甘心!
顾锦程离开之后,她的夫君进门,蹲在她的尸首旁。
“没想到,我还没下手,你就这么走了,锦程倒是个好样的。”
他的大手掠过她的眼睛,但并未能将她瞪大的眼睛抚闭,他啧了一声:
“死不瞑目怕是想知晓真相?也罢......你生产那日,孩子刚落地,你便昏睡了过去。”
“梦秋刚好比你早生半个时辰,是我把她生的锦程,抱到了你的内室,你醒来所看到的便是,龙凤双胎!”
“呵......”
“你们这些女人啊,给点甜头就分不清东西南北。”
“蠢妇!”
这些声音让她悲怒交加,她悬在半空的灵魂似乎都在冒着黑气。
她相濡以沫的夫君、视若珍宝的儿子,还有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的夏梦秋!
一切的一切,全都是假的!
温熙恨不得立刻化作恶鬼啃噬他们!
可他说的“你们这些女人”,除了她,还指谁?!
转瞬间,她又一怔,女儿是她生的!她可怜的女儿!
意识逐渐清醒,但温熙的胸口像被刀搅一般疼,疼的她有点喘不过气。
“温熙啊,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这死丫头,她这是见不得你给锦程生辰宴办的这么隆重热闹。一个丫头片子,打小就这样善妒,如今还学会了栽赃自己的哥哥,这样下去,以后怕是连婆家都找不到。”
这是婆母孟氏唠唠叨叨的声音。
温熙紧攥着手,指尖陷进了肉里。
前世,便是这么一遭,她在顾百川的怂恿下,将女儿送去了庄子。
本该享受着荣华富贵、锦衣玉食的女儿,却......
温熙压下心底的狂澜,平静地问:
“婆母觉得,该如何教训?”
孟氏一脸和气的笑:“这家是你掌管,你看着办便是。”
温熙又看向一旁的顾百川:
“夫君,你意下如何?”
顾百川神色淡然:“往日这后宅事宜均是你掌管,你拿主意便好。”
温熙心里悲凉。
前世,这一家子全都把顾锦程当个宝,却没有人在乎女儿。
单这一点,她没脸记恨旁人,因为她自己听信了谗言,也偏爱儿子。
那时,生产的第二日,城中便传有瘟疫。
没几日,顾家老祖母突然暴毙,康健的公爹突发恶疾卧床不起。
顾百川便找来巫师做法事,一番神神叨叨之后,坐实了“双生”为不祥之兆,其中阴为“祸”。
这“祸”,说的便是女儿顾念慈。
巫师告诫温熙,定要偏待“阴”方,两个孩子才能平安长大。
如今想来,何来不祥?
两个孩儿并非“双生子”啊!
这分明是顾百川趁机设下的圈套!
借着她对他的情根深种,对他的言听计从!
蛊惑她悉心培养儿子,忽视女儿!
温熙的心,在滴血!
...
她哽了哽喉咙,看向两个孩子。
顾锦程站在那里,仰着下巴,一脸的不可一世。
顾念慈双膝跪地,瘦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,仔细看,还在微微发颤。
“打碎琉璃盏时,是哪个丫鬟陪着?”
温熙尽量克制着内心翻涌,冷声问道。
丫鬟香玉赶忙跪地回道:
“回禀少夫人,是婢子在侧,婢子亲眼所见,是小**打碎了琉璃盏。”
温熙还未接话,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人。
是顾家庶子,顾广泽的妻,苏若云,她进门便跪地祈求:
“嫂子,您当家做主,本没有***嘴的份,可是......嫂子,那琉璃茶盏,我房中有一只,我差人拿来送您,求您对念慈从轻发落。”
说着,苏若云把一旁跪着的顾念慈揽在怀中,似在安抚她的惊惧。
温熙百感交集的看着两人。
前世,苏若云对顾念慈很是疼爱。
每次温熙要惩罚女儿,她都会赶来护着。
温熙正愧疚,顾锦程突然叫嚣道:
“别以为有二婶婶护着你,你就能逃脱责罚了,我等着看母亲待会怎么惩治你!哼!”
说罢,他跑到温熙身边,扯着她的衣袖,一脸委屈地说:
“母亲,你瞧瞧妹妹,她见二婶来了,便装可怜。你再让她去佛堂跪,不不,她搅和了我的生辰宴,该让她去院里跪着!”
温熙抬眼看他,眼底已经没了丝毫感情,且藏着想把他掐死的恨意。
但眼下,还不是突转态度之时。
她要从长计议!
那些账,她要一笔一笔的跟他们算!
温熙没有搭话,抽回衣袖,转头看向女儿:
“念慈,你亲口说,是谁打碎了琉璃盏?”
温熙忍住哽咽,极力控制出平静的语气。
脑海闪出的灵堂,是女儿跪在棺椁前哭的撕心裂肺。
生前,她整颗心都吊在儿子身上,女儿却从未怨恨过她。
她对不起女儿,这辈子,就算是豁出命去,她也要好生守护女儿!
她恨,恨顾百川等人!
更恨前世的自己,眼盲心瞎!蠢笨如猪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