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当我历尽千辛,将身处魔窟的妹妹救回来后,所有人都在谴责我。
谴责我惹怒蛮人,谴责我不明国家大义。
却理所当然地忽视了,妹妹身上饱受折磨后,留下的千疮百孔。
还叫嚣着要把我送去再度和亲,以安抚蛮人情绪。
遭受千夫所指,我只好假意应下。
然后反手把深受众人爱戴的太子,绑进了花轿。
他是太子,身负国家重义,为了百姓而牺牲自己,也是应该的。
不是吗?
1
蛮人再三犯我边境,一封封奏折递上去,却毫无消息。
我急得成日睡不好觉,手底下的将士都喊着,要给那群蛮人点颜色看看。
我正犹豫着,就听见外头有人求见,街头卖烧饼的刘大娘哭着喊着,说自己的闺女儿盼桂被蛮人掳走了。
刘大***丈夫因战争而牺牲,我答应过他,要照顾好她们母女俩。
眼下是等不得朝廷的消息了,我预备深入贼营,将盼桂找回来。
我和几位将士身着蛮人服饰,趁着夜色潜入,只听蛮人正喝酒划拳:“今天找回来那姑娘也还不错!”
“嘿嘿,就是皮糙肉厚的,还是不如那皇帝送来的公主,那才叫细皮嫩肉呢。”
“公主也被送来军营了?”
“可不是,老大玩腻了,送我们了。这不是还让我们吓唬吓唬那些**,好让他们再送几个过来嘛。”
“还是老大有办法啊。”
我只觉头脑充血,顿时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。
我的七妹妹,潇潇,算起来今年才不过桃李年华。
我出宫时,她还委屈巴巴地祝我平安。
没想到我才上战场御敌,就收到了她嫁去和亲的消息。
去信询问,父皇却说:“蛮人少主年轻孔武,实属良配,七公主自愿嫁去。”
果真是自愿吗?
我正想着,就摸排到一处账房内声音古怪。
我借着月色挑开一角去看,只见数人赤条条地滚在地上,大声哭喊着的正是盼桂,其他女子神情麻木,仿佛几具空洞的躯体。
与几个将士对视一眼,我们立马分工刺杀了账房内外的几名蛮人,趁着营地内大乱,每个人抓了两个女子,赶紧驾马逃离。
虽然不知除了盼桂以外的人都是谁,却也如何不忍看她们受苦。
一路回到了城外,我才歇下脚步,命令将士几个把身上的衣服给女人们盖上。
我这才看清怀中抱着的女子面庞,尽管脸上满是污泥,我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——
这是,我的妹妹,潇潇。
她此时才缓缓睁开了眼,我尚未回神,就只见寒光一闪,一旁的将士立刻惊呼:“有刺客!”
2
潇潇像是许久没用过热水,泡进水里之前还害怕,习惯了才小心翼翼从桶里露出个头。
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言语,她张口嗯嗯啊啊了好半晌,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:
“洁.....姐姐,对唔起。”
我依稀听出她这是道歉的意思,只是低着头给自己的伤口敷药,无所谓道:“你才多大力气,不碍事。”
我压根没对潇潇设防,甚至没注意到她摸到了我怀里的***,这才给她机会得手,在我腹部来了一刀。
却不敢想她在那里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,需要如此激烈地反抗。
在她划伤我的下一秒,她就立刻把刀锋对准自己。
若非我及时制止,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妹妹,就要在我面前抹了脖子。
她的神情那样痛苦,又毅然决然地想要自尽,仿佛等了这一刻许久。
只是想想就后怕。
可她现在仍然害怕地摇头:“我把你,把你当成他们了,对不起姐姐,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......”
瑟瑟发抖的样子,眼见是吓狠了,我怎么哄她,她都听不进去。
甚至每当我一靠近,她就脸色苍白地闭上了眼,还慢慢打开了双腿。
眼见她如此行径,我还如何不明白。
方才只是借着月色看了一眼,就见她身上满是伤疤,都是在平日里见不得人的地方,或刀痕,或淤青,又或是烫伤。
愣是看不到一块儿好皮。
甚至都无法***行走,两只小腿都有明显的弯曲。
我不敢再吓她,只告诉她这屋子以后任她住,水凉了就叫人来换。
一出门,副将李四就迎了过来,冲我摇了摇头。
“那些女子......”
“被拔了牙,说不了话,一看到人就装死,精神看着都不太正常。”
我叹了口气,恨不得自己什么都没听见。
3
本想着此次行动称得上是隐秘,就算暴露了也无碍,大不了同那蛮人一战。
却没想到,迎来的却是父皇劈头盖脸的责骂,军营里还来个没见过的将军。
那人模样生得粗壮,然而进了军营就嫌弃地看来看去:“就这个环境,怎么住人?”
然后斜眼看向我:“你?长公主是吧,皇上让你把七公主送回夫家,你回京城去。”
他一边走过我的身侧,一边嘀咕道:“一个女人,还真把自己当将军了,等着嫁不出去就老实了。”
这样的话,我从小到大听过太多次,本想着一笑了之,也就罢了。
他却又喊道:“哎,你,那个女的,停下,把虎符给我再走。”
驻扎边疆数年,军营里的将士大多都被我揍听话了。
听到那人挑衅的话,纷纷摇着头:“又有人要倒霉了。”
我如他所愿地停下了脚步,回头冲他一笑:“来,打得过我,我就给你。”
“切,你还非得挨顿打才愿意听话是吧,你——”
直到被我彻底踩在脚底,他才终于闭上了那张聒噪的嘴。
“你瞧你那怂样,还虎符?先替老娘我照看着城池,等我回来再收拾你。”
李四已经收拾完东西,牵着马等着,我想了想,还是回头道:“连女人都打不过,还真把自己当将军了?”
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虽然在我看来,没有半点***力。
潇潇被我安置在马车上,只是听到我掀开帘子的动静,她就吓得发抖。
好在近几日的相处之后,她慢慢对我恢复了信任。
甚至看到我,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不愿意让我离开她的视线。
她的精神状态实在太过脆弱,我不得不坐在马车里面陪她,好让她放下心来。
“皇姐,带我回京城,真的没事吗?父皇不是说,要你送我去......”
她抿唇失语,我只好笑着摇摇头:“不怕,姐姐在呢,总不能再把你送入魔窟。”
马车尚未出发,就听到有人阻拦,盼桂站在马车外,跪地祈求:“将军,求您带我走吧!”
我错愕地望去,瞧见刘大娘站在一旁,满脸苦涩:“将军,我家妮儿还得麻烦你了,否则,否则她在这儿,是活不下去了啊!”
我顿时明白了她们的意思,张了张口,却只有苍白的一句:“抱歉。”
“不是您的错,将军,但求您踏平敌营时,能替我们多踩两脚!”
“自然!”
4
我带着满是伤疤的妹妹,和百姓的期望,回了京城。
尚未停下歇脚,就被一道圣旨召进了宫。
只是一入殿,就瞧见众人的目光齐齐向我看来,轮番冲我发难。
“长公主此举实在鲁莽,简直是置我大原安危于不顾。”
“蛮***怒,恐将犯我大原,长公主岂非拿国难开玩笑!”
“大原与蛮人百年来的和平,都要被长公主你一时的鲁莽,给毁了啊!早说女人不能上战场,鼠目寸光!”
偌大的宫殿,众人的目光沉沉地压在我身上,恨不能将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。
“和平?”我却笑起来:“什么叫和平?百年来不断为敌人送去粮草资源,卑躬屈膝将大原女子一个个奉上,这就叫和平?”
“我大原百万将士,蛮人加上老弱妇孺也不过区区六十万,竟让我们懦弱至此,只顾维系表面的和平。”
“女人不能上战场?好,那又为何需要女子用身体来换整个国家的安宁?”
父皇任由他们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,非得等我把***一一摆在了明面上,这才开口道:“好了。”
他居高临下地看我:“再怎么说,这件事也是你的责任,为平众怒,就由你作为下一个和亲的人选。”
“......什么?”
“儿臣镇守边疆三年,几次平定蛮人***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......”
我难以置信地试图让父皇明鉴,却被他打断:“将平公主,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。”
外面分明是大好的晴天,众人的目光却黑沉沉地压在我身上,逼迫我妥协。
潇潇不过一个普通的公主,就被他们折磨成那样,我多次与蛮人交手,他们又岂能放过我?
正僵持着,就见殿外大摇大摆走进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,通身金银装饰。
瞧见我,嘿嘿一笑道:“哟,这朝堂上怎么还有女人,长得还不错,又是哪国送来的礼物?”
“太子殿下!莫要胡言,这是长公主啊。”
“切,没意思。”
他慢慢悠悠走上高台。
此刻满座朝廷命官,默契地沉默着,等着牺牲自己来换取虚假的和平。
而酒囊饭袋的太子位居高座,一事无成却深受爱戴。
身受千夫所指,我终于开了口:“儿臣......遵旨。”
5
父皇原来早与蛮人定下了和亲事宜。
我才在京城里住了统共两日,就被召回宫中,里三层外三层裹成了礼物。
嬷嬷一边给我穿着衣服,一边哎哟哎哟地叹气:“怎么这么黑啊。”
“这身上怎么都是腱子肉,女人啊,身体就得软,知不知道?”
经她一说,我好像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。
“本宫同侍女还有些体己话要说,劳烦您先出去吧。”
她倒是不乐意了,自以为小声地嘀咕:“去了那边迟早成那千人骑万人玩的东西,还给我摆公主架子。”
尽管不情不愿,嬷嬷到底还是出去了,我才发觉嘴中有浓郁的血腥气,早恨恨地把嘴唇咬破。
人人都知道与蛮人和亲会遭遇什么,却依旧前仆后继,把女子往火坑里推,
盼桂立马迎了上来,犹且生气:“她怎么能这么说将军!”
“没事,动作快些吧。”
我将床榻下一坨太子拖出来,尊贵的太子殿下愤恨地瞪着我,那眼神,仿佛恨不能把我千刀万剐。
我冲他一笑,将身上繁复的衣服一件件剥去,复给他穿上。
眼见他面容变得惊慌,我还好心安抚道:
“别害怕,我的好弟弟,下辈子注意点就是了。”
最开始,我还盘算着让李四替嫁,借机与他里应外合,一举将蛮人击溃的主意。
谁知道我的太子弟弟这么不怕死,朝廷上被人阻止,下了朝竟敢再来找我。
他看着我身边的盼桂,***猪蹄,嘿嘿一笑道:“这边疆的女子,模样也是别有一番韵味啊。”
说着还不够,手还要往盼桂身上搭。
他是大原唯一的皇子,父皇唯一的男丁。
所以纵使沉迷玩乐,甚至作恶多端,都可以被原谅。
如今京城内年轻女子都到了轻易不敢出门的地步,但凡模样生得端正些,或失踪或自尽,就连尸体,都会出现在***。
没人制止他,就由我来为无辜受罪的女子伸冤。
我示意盼桂将他带到僻静处,一记手刀让他昏死过去,又把他藏在屋内,只等时间到了让他替我和亲。
还要多亏他平日里不干正事,就算失踪了这些日子,众人也只以为他又是贪玩了。
盼桂将太子扶上了花轿,嬷嬷还在低声咒骂:“就没见过这么粗壮的姑娘,快走吧,别耽误了行程。”